執(zhí)槍自刃

執(zhí)槍自刃(出自《繡虎軒次集》）

【原文】梁石柱者，睢陵之富室也，有一子，甚愛之。順治末年，子十九歲，病篤，梁悲痛不勝。子忽直呼父名而告曰，吾前生，徐州某也，有三百金，與汝前生同賈。吾病痢，于中途如廁，汝乘隙，以利刃刺吾胸死。而又自割手出血，證吾家以盜死。吾沒后，遂生睢陵王氏，二十年前王某，即吾也。汝后吾三年死，亦生睢陵，即今汝也。昔年吾覓汝不得，偶人縣納條銀，忽遇汝于柜間，吾怒甚，奮拳擊汝，吾亦不自知其所以也。汝因吾素?zé)o一面，反不介意。吾歸數(shù)日，憤悶而死。故遂生為汝兒，今十九年矣，計吾痘時，汝費若干，延師費若干，聘媳費若干，考試拜門生費若干，其余零星小費共若干，銀已還清，但命未償耳。然汝遇我甚厚，吾不忍言，當(dāng)別去，第恐陰府不能宥耳。遂死。石柱旦夕哭之，語人曰，吾子孝而慧，恐吾悲，故設(shè)為此言耳。天下豈有父子大倫而如是乎。未幾，手砸一'槍。或冋之，答曰，今年歲歉，吾處窮鄉(xiāng)，藉以自衛(wèi)耳。一日以柄著墻，以鋒著胸，忽大呼曰，兒待吾自撞可也。遂奮身向刃一撞，而槍已人胸七八寸，釘于脊骨之內(nèi)矣。[按]陽間有負(fù)恩之人，冥府無不償之債。人知今生之債重，不知來生之債尤重。索現(xiàn)世之債者，居于門首，不敢入內(nèi)，主人猶惡之嫉之。獨至索宿生之逋，則債主直入內(nèi)房，安然高臥。使欠債者夫婦兩人，百般珍惜，乳哺懷抱，迨至年既長大，立將家舍田園，盡行盤折，不留一針一草。回思半世菅營，無非借本求息，枉為他人作馬牛，豈不愚而可哀哉。

【譯白】梁石柱是江蘇睢陵的富戶。有一子，愛如至寶。清朝順治末年，其子十九歲時，得了重病，石柱悲痛不已。一天，其子忽然直呼父親名字，告訴他:“我前世是徐州某某，有三百金，與你前世一起做生意。后來我得了痢疾，中途上廁所，你乘機將鋒利的刀子刺進(jìn)我胸口將我殺死。而你又自己割手出血，向我家人證明我是被強盜殺死。我死后即投胎到睢陵王家，二十年前之王某就是我。你前世比我遲三年死，也投生睢陵，就是現(xiàn)在的你。當(dāng)年我找你好久，都沒找到，后來偶然到縣府交納銀錢，在柜臺前忽然遇見你，我立時怒不可遏，揮拳打你，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那樣做。但你因與我素昧平生，反而不介意。我回家后心中憤懣，沒幾天就死了。所以便投胎做你兒子，至今已十九年了。估算我出痘時，你花了些錢，延請老師教我讀書花了些錢，聘娶媳婦花了些錢，考試拜門生花了些錢，其余還有些零星花費，總共合起來所花費之銀錢已足夠還清我前世之債，但命債還未償還。平心而論，你今世對我很好，我也不忍心再說什么，該是離開你的時候了。只怕陰府不會寬恕你啊!”說完遂死。石柱日夜痛哭，對別人說：“我兒子孝順且聰明，恐怕我悲痛，所以故意編造這些話罷了。天下哪有父子倫常是這樣的。”沒多久，他開始磨一尖刀，有人問他做什么用。他說：“今年到處鬧饑荒，我們處窮鄉(xiāng)僻壤，萬一有強盜來搶劫，可用以自衛(wèi)。”一天，他以刀柄抵著墻，刀鋒對著胸口，忽大聲呼喊道：“兒啊，還是讓我自己撞死了事吧。”于是使盡全身力氣，向刀鋒一撞，刀尖刺入胸膛七、八寸，直透脊骨之內(nèi)。[按]陽間有忘恩負(fù)義之人，冥府沒有抵賴不還之債。世人只知今生之債重，不知來生之債更重。討取現(xiàn)世債之人，只能站在門口，不敢入內(nèi)，主人還厭惡他、嫉恨他。唯獨投胎索討前世債之人，則債主可直入內(nèi)房，安然高臥。使欠債的夫婦兩人，百般珍惜，乳哺懷抱，及至年紀(jì)長大，便把家產(chǎn)田園全部盤盡，不留一針一草。回想半世忙碌，無非借本求息，枉為他人作馬牛，豈不是很愚蠢而又很可悲嗎？

摘自安士全書《文昌帝君陰騭文》廣義節(jié)錄： 執(zhí)槍自刃